匿名戒毒者互诫协会（以下简称“NA小组”），是一个具有国际影响的戒毒者自助组织，其成员是一些有志于彻底摆脱毒品或正在康复的药物滥用者。在同类运动中，NA的戒毒运动在世界上历史最长，影响最大。它于上世纪50年代在美国创立，作为一个人人同舟共济的团体，它的主要活动形式是组织成瘾者定时定点开展聚会，所有成员通过相互交流经验、自我展示、反省自身吸毒经历，彼此间相互心理支持、相互鼓励，携起手来，解决他们共同存在的药物滥用问题，并帮助更多的人从毒品中解脱出来。NA康复程序的核心是按照“十二步戒毒法”进行活动，这些活动包括承认问题的存在、产生求助的要求和愿望、对自己给予公正、客观的评价、自我开放、对已经给他人造成的伤害给予补救、帮助其他吸毒者，通过助人达到自助的目的等。目前匿名戒毒者互诫协会已在全世界130个国家成立了4.5万个自愿康复活动小组，仅据1992年统计，它每个星期在6个国家中开展的活动就达25000次，有上百万的药物滥用者得益于它的帮助，得到了康复。匿名戒毒者互诫协会自2006年进入中国，目前已在北京、上海、武汉、广州等地建立了分会，但仍处于初步发展阶段。本研究选取戒毒康复场所的自愿戒毒康复人员，探讨NA小组在自愿戒毒康复人员中的应用及效果研究。
1.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选取2016年3月至2016年9月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的自愿戒毒康复人员，要求已经完成生理脱毒、戒断症状已经基本消失，无明显精神症状，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本人承诺自愿参加NA小组并承诺遵守小组规则。
研究开始前，组织专门人员对在所的戒毒康复人员就NA小组的有关内容进行了集中宣讲、发放了宣传手册，使戒毒康复人员能够全面、准确的了解NA小组的产生、发展、治疗理念、步骤等，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自愿报名。先后有65人报名参加，均签署了承诺书。
1.2 研究工具
一是采用自编的基本情况调查问卷进行了问卷调查，以了解报名人员的个人基本情况。自编的基本情况调查问卷内容包括性别、年龄、文化程度、职业、婚姻状况、毒品类型、吸毒戒毒史等。二是采用我所自编的《复吸高危与保护性因素量表》进行前后测。该量表编制于2015年，是国内首个针对自愿戒毒人员复吸风险因素编制的量表，一共83个题目，采取5级评分，分为稽延性症状、心瘾、孤独无聊无助、不合理认知、线索暴露、社会支持、情绪管理、健康生活方式8个维度，其中稽延性症状、心瘾、孤独无聊无助、不合理认知、线索暴露、社会支持为复吸高危因素，情绪管理、健康生活方式为保护性因素。三是采用我局于2016年自编的《戒毒准备与迫切性量表》进行测试，共42个题目，采用5级评分，量表分别从危害认识、稳定性、戒毒信心、戒毒行动四个方面反映药物依赖者的治疗意愿情况。
所有调查、测试均采用统一指导语进行说明，由戒毒康复人员独立作答，问卷现场收回。同时，基本情况调查还采取了个别访谈的方式进行。治疗前发放问卷65份，回答不完整或作废问卷的17份，回收有效问卷48份，有效率为73.85%。治疗期间因戒毒康复人员请假回家、治疗期满、主动退出等原因脱落18人，后发放问卷47份，回答不完整或作废问卷的17人，30人有效。
1.3 统计方法
使用SPSS17.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录入，并按规定的计分方法分别计算量表总分，并对所有数据进行统计分析，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1.4 实施过程
为了确保NA小组的顺利实施，我们邀请了有着十多年成瘾经历的志愿者担任小组领导者，她本人也是一名NA成员，对于NA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理解。在活动正式开始之前，我们将她的主要经历、研究方向等通过海报的形式向所有成员进行了发布。在第一次小组活动时，领导者组织小组成员学习了匿名戒毒者互诫协会的起源、发展及指导NA小组活动的十二个传统，所有人承诺每周按时参加NA小组活动，努力完成作业，遵守NA小组传统和原则，“遵守保密原则，我们所看到或听到的所有的一切只能发生在小组当中”。
在NA小组活动的第一步中，“我们承认，在对付毒品的问题上，我们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我们的生活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在领导者的带领下，每名小组成员均发表了毒品给自己的身体精神、工作前途、人际关系等方面带来的种种问题和困扰，再一次澄清了参加NA的目的：我们面对毒品已经无能为力，希望寻求帮助。活动过程中，绝大多数成员畅所欲言，并对他人谈到的问题和困扰深表赞同。进入第二步后，“要相信，有一个比我们更强大的“上苍”的力量，这个力量使我们回复神智清醒和健康“。在讨论中，领导者带领成员就“上苍”的力量进行了澄清，即这种力量可以来自集体的力量，来自每个成员贡献的力量。前两步都比较顺利，但是进入第三步和第四步后，尤其是第四步，部分成员表现出回避和退缩等阻抗，小组出现了成员减少、参加积极性降低、不完成作业等问题，领导者及时进行了调整，并没有继续推进步骤，而是在这两步上进行了3次循环。通过循环，除5名成员脱落外，其余成员继续参加。进入第五步时，对于已经在前四步中找到的自己在怨恨、恐惧、性关系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坦白向他人承认。但是由于这个小组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匿名小组”，成员不仅彼此熟识，而且还要在所内长期共同生活，所以成员彼此之间无法真正做到坦诚，成员找到的自己错误的本质并非那么真实，成员脱落比较多。这也是该NA小组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也直接影响到治疗效果。
进入第九步后，领导者要求小组成员向列出的受到我们伤害的人士当面认错的过程中，绝大多数成员向自己的亲人通过面谈、短信或微信、书信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吸毒给家庭带来伤害的歉意和愧疚。但是领导者也发现，部分家属因长期痛苦，心理出现很多问题，很多人充满着抱怨、怨恨，因此提出同时在家属中开展NA十二步的设想并进行了实施。通过一段时间的实施，发现家属与戒毒人员同步开展NA十二步，对于戒毒人员的成长和改变来说效果更加较为明显。
2.结果
2.1 基本情况分析
参与NA小组的自愿戒毒康复人员以男性为主，占到89.58%，平均年龄为（31.3+6.2）岁，最小年龄为14岁。受教育年限为（6.0+3.2）年。最高学历为大学本科，最低学历为小学，以初中、中专学历为主，占到了64.58%。在毒品类型中，以新型毒品使用者居多，占到了85.42%，还有部分人员属于多药滥用。在毒品使用年限中，海洛因滥用平均年限为（6.3+2.8）年，冰毒滥用平均年限为（7.0+2.9）年。绝大多数人员是无业或从事个体职业，占到53.3%。绝大多数人员未因吸毒受过公安机关处理，占到91.67%。婚姻状态以在婚者居多，这也表明自愿戒毒康复人员的戒毒动力绝大多数来自于家庭责任感。见下表1所示。
表1 基本情况调查结果分析
 人数 构成比 P值
（n） （%）
性别 男性 43 89.58 ＜0.001
女性 5 10.42
文化程度 小学及以下 5 10.42 ＜0.001
初中 31 64.58
高中 9 18.75
大学及以上 3 6.25
职业 有 26 53.3 ＜0.001
无 22 46.7
婚姻状况 在婚或同居 30 63 ＜0.001
未婚 7 14.58
离异 11 22.92
毒品类型 新型毒品 41 85.42 ＜0.001
传统毒品 4 8.33
戒毒过程 曾强制戒毒 4 8.33 ＜0.001
曾自愿戒毒 33 68.75
未曾戒毒 11 22.92
2.2戒毒准备与迫切性量表前后测试结果分析
表2 治疗前戒毒准备与迫切性量表测试结果分析（n=19）（%）
 维度 很差 较差 一般 较好 良好
危害认识 21.05 15.79 26.32 36.84 0
稳定性 0 26.32 42.11 15.79 15.79
戒毒信心 5.26 10.53 57.89 15.79 10.53
戒毒行动 5.26 31.58 21.05 36.84 5.26
表3 治疗后戒毒准备与迫切性量表测试结果分析（n=23）（%）
 维度 很差 较差 一般 较好 良好
危害认识 17.39 8.70 34.78 39.13 0
稳定性 0 26.09 47.83 17.38 8.70
戒毒信心 4.35 9.09 53.97 20.43 11.35
戒毒行动 5.04 21.74 27.53 36.99 8.70
表2、表3结果显示，从总体结果来看，30名参加测试的戒毒康复人员，治疗前因测谎不通过而无效的人数为11人，治疗后因测谎不通过而无效的人数为7人，这个数字的变化可能与戒毒康复人员端正测试的态度、自信增加有关。在危害认识、稳定性、戒毒信心、戒毒行动四个维度上，治疗前处于很差、较差两个等级的人数分别占有效被试的36.84%、26.32%、15.79%、36.84%，治疗后处于很差、较差、两个等级的人数分别占有效被试的26.09%、26.09%、13.44%、26.78%，数字表明在危害认识、稳定性和戒毒信心三个维度上，处于很差、较差两个等级的人数占有效被试的比例，治疗后较治疗前均有所下降。这表明，经过NA12小组的12步骤，戒毒康复人员在对吸毒危害认识程度、戒毒动力的稳定程度以及对自己是否能够坚持戒毒并在今后生活中获得幸福的信念更加坚定，并且采取了一定的行动。
在所的戒毒康复人员中，有一部分人员并非纯粹真正的“自愿”戒毒，而是由于各方面的压力，如父母以死相逼、爱人以离婚相逼，家人以断绝经济支持相逼等，或是有的康复人员是被父母亲人捆绑而来不得已来所戒毒等，因此他们的戒毒动机不强，甚至没有戒毒动机，只是在所里“混日子”，有的甚至故意违纪以达到被开除“出所”的目的，动机量表也显示，有89%的戒毒人员入所初期的戒毒动机处在前沉思期。因此启发戒毒康复人员戒毒动机对于其后续参与戒毒治疗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NA小组的治疗步骤中，从头至尾渗透着戒毒动机的启发过程，无论是承认自己在毒品面前的无能为力从而将自己摆脱这种无能为力的希望寄托在集体的力量上，还是请求集体来帮助自己除去身上的缺点、问题和错误等，都是不断的启发、维持戒毒动机的过程。
表2为戒毒康复人员报名参加NA小组前后在戒毒准备度与迫切性量表的平均分数。前后测数据表明，经过12步骤的学习和治疗，戒毒康复人员在戒毒动机水平上有一定差异，但并不显著。
复吸高危与保护性因素量表、复吸倾向性量表前后测试结果分析
表4 治疗前复吸高危与保护性因素量表测试结果分析（%）
 维度 一般 较差 很差 合计
稽延性戒断症状 37.50 25.00 6.25 68.75
心瘾 60.42 18.75 4.17 83.34
孤独无聊无助 43.75 10.42 0 53.87
不合理认知 45.83 22.92 2.08 70.83
线索暴露 33.33 31.25 2.08 66.66
社会支持 47.92 16.67 4.17 68.76
情绪管理 29.17 25.00 6.25 60.42
健康生活方式 50.00 8.33 2.08 60.41
表4结果显示，稽延性戒断症状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的占有效被试的68.75%，说明大部分戒毒康复人员入所初期都存在着比较明显的身体或精神方面的症状；心瘾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被试的83.34%，说明绝大部分戒毒康复人员在入所初期均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毒品渴求；不合理认知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被试的53.87%，说明一半左右的戒毒康复人员对戒毒、吸毒的信念和想法存在偏差；线索暴露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被试的66.66%，说明一半多的戒毒康复人员在一定程度上会暴露在与毒品有关的高危情境；社会支持和孤独无聊无助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的比例均超过了60%，说明超过一半的戒毒康复人员需要来自家人、朋友以及专业人士的支持与帮助，自身寻求帮助的愿望需要加强，需要增强自身的目标，避免无所事事；情绪管理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被试的60.42%，说明一半多的戒毒康复人员缺乏情绪管理的能力和技巧，需要掌握情绪管理的方法；健康生活方式维度等级分布在一般、较差和很差占有效被试的60.41%，说明一半多的戒毒康复人员需要培养健康的生活方式。
表5  复吸高危与保护性因素量前后测对比结果（N=27）
 维度 治疗前 治疗后 t值 p值
稽延性戒断症状 25.11±10.743 18.81±5.86 2.939 0.007**
心瘾 14.11±7.31 10.59±2.49 2.500 0.019*
孤独无聊无助 18.48&plusmplusmn;6.97 15.44±5.337 1.867 0.073
不合理认知 18.11±8.81 13.33±4.15 2.550 0.017*
线索暴露 17.67±6.23 13.56±4.15 3.123 0.004**
社会支持 24.70±6.06 22.07±6.52 1.604 0.121
情绪管理 19.11±12.78 18.33±5.72 .254 0.801
健康生活方式 22.44±9.45 20.89±13.39 .459 0.650
总分 114.85±39.16 96.22±23.34 2.136 0.042*
表5表明，通过参加NA小组完成12步骤的治疗，戒毒康复人员的总体状况是改善的，和治疗前相比总分呈显著差异（0.01
3.讨论
与其他戒毒治疗方法不同的是，在社会上开展的NA小组更加强调戒毒人员自愿性，也更加强调对戒毒人员的包容，小组允许出现戒毒人员出现逃避或回避行为，甚至有的戒毒人员“放下针管来参加NA活动”。但是在戒毒康复所里，就不能存在这种情况，虽然强调戒毒人员自愿参与，但是由于他们普遍存在的示好、伪装等特性，所以并非纯粹出去“自愿”，仍然有部分戒毒人员是“为了参加而参加”，虽然报名参加，也填写了承诺书，但是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督措施，仍有部分人员中途脱落，这也给其他成员带来不好的示范作用。除此以外，本项工作还存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不能做到真正的“匿名”。在所里的戒毒康复人员，彼此相互熟识，对于治疗步骤当中提到的一些需要坦诚内心深处“丑陋”甚至“罪恶”想法的内容，无法深入交流，客观上影响了治疗效果。最后一个问题就是由于这是戒毒康复所第一次开展NA小组活动，还没有培养出已经有影响的老成员，老成员感受不到成就感和助人的乐趣，新成员缺乏同伴的引领与影响。
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课题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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